2009年2月17日 星期二

留低方案--深水埗民間規劃方案及社區研究報告網頁

http://sspstayplan.wordpress.com
這是另一個由下而上的民間規劃方案,由深水埗重建街坊關注組與專業人士合作構思。
同時,
還有一個詳盡的社區研究報告,由陳允中(香港科技大學城市規劃助理教授)、陳劍青(香港浸會大學地理學碩士研究生及批判地理學會成員)及李維怡(香港理工大學應用社會科學系兼任導師)三位主力,聯同十六位大專學生、研究助理及畢業生的合作而成。

社區研究報告詳盡地部析了深水埗k20-23重建項目內的社區狀況,有助大家了解舊區的特點、長處和需要。

研究摘要


是次研究集中關注香港市區重建與受影響社區之間的關係,希望透過分析自二零零四年起香港房屋協會在「興華街及青山道」K20-K23的重建項目中,受市區重建影響下社區的狀況,探討現今市區重建的策略與模式的社會及經濟意義。

本研究藉著深入訪問十戶生活在受該重建影響的社區人士,並觀察他們的日常生活作息,分析他們的生涯自述,以期能達到三個主要研究目標:

一、從可持續發展的角度,透過探討空間使用、人際關係與經濟運作的狀況以及這三者之間的關係,來深入分析這個舊區的社區網絡性質;

二、檢討現行整體市區重建政策及其在執行上對街坊生活及社區網絡的影響;

三、從可持續發展的角度,評估香港的市區重建和社區發展該走的路向。

研究的結果顯示,深水埗K20-K23重建區的內的社區狀況,本來就已非常符合國際社會所定義的可持續發展社區。這個社區本身已包含豐富的經濟和社會活力:舊區的空間和文化本身衍生了一種生活中基本的互助互惠態度、大量無論對社區還是整體社會都有利的無形社區資產(intangible community capital)、面對未可預知情況的自我恢復、調適的活力、強調直接溝通而帶來的小區經濟和多元經濟生態的可能,等等。其生活形態,已具備了如地理學者Whitehead (2007) 所言的「固有可持續性」 (actually existing sustainability)。同時,研究透過比對深水埗K20-K23重建區與當代商業社會生活的特質,發現在現今的彈性資本主義社會中,保育一些具有深厚關係的社區網絡,對整體社會在人文價值和維持社會和諧兩方面,皆具積極和正面的意義。

總括而言,從對這個深水埗K20-K23重 建區的深入研究,我們發現了現行市區重建的核心價值問題,我們建議政府及執行重建當局,重新檢討現行社區之重建方式,對整體社會的意義。同時,對於研究個 案中的受影響社區,許多無法/不願搬遷的人,都是基於無法量化的無形社區資產。故此,以公平而又合乎成本效益作考量的重建執行方式,應是參考以往香港房屋協會執行油麻地重建項目時,建立駿發花園的方式──樓換樓。如此則既保存社區網絡,又免去大量賠償金額,亦減少許多爭抝,這樣才真正保障到社會的和諧穩定。


Research Abstract

This research focussed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urban renewal policy and practices and the affected communities. Analysing the situation of the community being affected by the urban renewal projects in Sham Shiu Po, Castle Peak Road/Cheung Wah Street Project;Castle Peak Road/Hing Wah Street Project, Un Chau Street/Hing Wah Street/Castle Peak Road Project, Hing Wah Street/Un Chau Street/Fuk Wing Street Project (K20-K23) undertook by the Hong Kong Housing Society, the research investigates on the societal and economical meanings of the current urban renewal policy and strategy.

Through in-depth interviews, observations of the daily livings and analysis of their life’s stories of ten households in the affected community, the research hopes to accomplish three main objectives:-

1. Through the perspective of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this research analyze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ommunity networks by studying the relations between the utilization of space,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s and economic activities of the community..

2. Evaluate the impact of the current urban renewal policies and practices on the livelihood of the Kaifong (residents) and their community networks.

3. From the viewpoint of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assess the ways that urban renewal and community development of Hong Kong should be taken.

Our finding showed that the existing condition of the community in the Sham Shui Po K20-K23 Urban Renewal Districts tallies with the definition of sustainable community development as defined by the international standard. The community contained a diversity of economical and societal energy: the spatial setting and culture of the “old” (developed) district bred reciprocity as the basic bearing of life; a multitude of intangible community capital that benefits the community and society; equipped with self-rehabilitate and re-adjustment capabilities that prepared the community for unknown and unforeseeable events; the possibility of the development of a diversity of economic activities and small scale economies based on direct communication … etc. These characteristics of living described above is a true practice of “actually existing sustainability” proposed by the geographer Whitehead (2007). Furthermore, through the comparison betwee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Sham Shui Po K20-K23 Urban Renewal District and the mainstream commercial life style, the preservation of the deeply rooted community networks could bring progressive and positive meanings in its development of citizenry value and nourishment of societal harmony in the age of flexible capitalistic society.

In conclusion, through the in-depth research into the Sham Shui Po K20-K23 Urban Renewal District, we discovered imputable questions in the core value of the current urban renewal policies and practices. We suggest the government and its institutions should re-evaluate urban renewal practice and the value it imposed on the society as a whole. Moreover, the research discovered that, most of the households who cannot afford to or do not wish to be removed because of the unquantifiable and embedded intangible community capital. Therefore, the fair and cost effective equal exchange model of a “flat for a flat” that the Hong Kong Housing Society succeed in its Yau Ma Tei urban renewal project — the Prosperous Garden – should be referenced. Only then, we can reach a win-win situation by preservation of the community networks, conserved large fund of compensations and reduced a lot of arguments and disputes. Such exemplary practices will bring better societal harmony and stability.

花墟街坊對市建局改造花墟計劃的意見調查

花墟街坊對市建局改造花墟計劃的意見
民間意見調查報告
H15關注組

甲)我們是誰
我們H15關注組是一班經歷過重建的市民,我們並無政黨背景,只是關心街坊城市規劃和市區重建中的權益。
根據報章報導,我們知道在不久的將來,在花墟的太子道西一段由190-204,210,212號的地段,將會由市區重建局(下稱市建局)進行一項「保育」計劃,而市建局宣稱會保留花墟特色,但會要求所有樓上的商戶及住戶離開。
由於我們以往也經歷過重建,也關注過不同的重建區居民和舖戶的權益問題,我們認為街坊的知情權,是做一個明智決擇的先決條件。於是,在十月初,於市建局舉辦的諮詢會前,我們關注組邀得一些義工,協助我們在花墟做了一天街站和一個小型的意見收集。我們是一群普通的街坊和一些認同我們的理念的義工,沒有資源去做大型的研究調查。然而,我們相信,有一些很簡單的問題,都應該起碼做個意向調查。
我們發現許多受訪人士都有一些相似的擔心和問題,我們認為受影響的市民該有充份知情權,所以想讓大家了解一下。同時,4/10下午兩點半,市建局有就相關項目的集思會,我們希望參與的街坊和非街坊的人士,都對不同程度的受影響街坊的情況有一個基本的理解才決定發言內容。
如果你想了解更多有關市區重建的資料,歡迎你聯絡H15關注組。
電話:62133168
電郵:h15grouphk@gmail.com

乙)小型調查的人口基數:
一)直接受影響的街坊:
這個小型調查,當中有直接受該項目影響的街坊,調查的基數包括:
  1)一梯兩伙,每楝3層的唐樓共五楝 (共30戶);
2)舊區經常現的梯口檔一個;
3)地舖商戶 (共10戶,當中有一戶是未出租,一戶因非重建原因將於月內結業,一戶乃短期租約不受影響,因此,有3戶並非我們的訪問對象,故商戶的總數應為7戶) ;
4)另外,憑兩天的小型調查,未能找出,我們所見的兩個閣樓是否有人使用。

在這個範疇內,我們收集了問卷18份,當中包括:
街坊身份 收集問卷戶數數目 樓宇總戶數 所佔百份比
樓上單位 10戶 30戶 33.3%
地舖商戶 5戶(當中2戶有2份) 7戶 71.4%
梯口檔 1戶 1戶 100%

二)受間接影響的周邊社群
由於在過去關注重建的經驗中,我們發現,在重建/保育項目四周的社群,往往亦會受影響,因此特意以一天街站來訪問。當中包括:間接影響的周邊住戶及舖戶(共22戶)

三) 花墟的顧客及遊客(共 36人)
花墟的改變也會導致花墟的使用者,即顧客及遊客有影響,故我們也做了一天的訪問。

丙)調查內容
一)調查結果

I)受直接影響的街坊部份:
1)受訪街坊中,在花墟工作或生活的時間為:有27.8%是1-3年之間;27.8%是4-6年之間;5.6%是7-9年之間;38.9%是多於十年,而多於十年者,有3位是廿多年,一位是約40年。

2) 83.3%的受直接影響的街坊在被宣佈為重建前,沒有被任何官方機構諮詢過任何關於保育的意見;

3) 72.2%受訪者不同意:市區重建局強行統一花墟物業之業權;

4) 絕大部份街坊擔憂市建局收購發展後,會有如下的問題:
a) 租金颷升—77.8%
b) 生計受損—72.2%
c) 嘈音增加,破壞寧靜—38.9%
d)破壞特色—61.1%
e) 小商戶經營的花墟名氣,被大發展商搶去謀利—66.7%
f) 所有營業單位重新招標招租後,未必可讓原舖戶租回原址--66.7%
g) 失業--66.7%%
h) 重建期間損失慘重—77.8%
i)失去合意居所—44.4%
j) 生意成本上升—66.7%
k) 空氣質素下降--44.4%
l)失去良好社區網絡—66.7%
m)老人住戶重新適應困難—66.7%
4)所有的街坊表示喜歡現在在花墟的生活,而94.4%的街坊表示,如有選擇,絕對會留在花墟生活。

5) 對於市建局有關改造花墟的規劃,55.6%街坊表示不贊同,33.6%街坊表示根本沒有充足資料去判斷是否贊同。另外,有11.1%的街坊表示贊同,但在表示贊同的共2名街坊中,有1名特別指出是假如市建局不會在進行該項計劃後降低其生活質素,那麼他就會贊同。

6) 對於市建局這個改造花墟規劃的目的為何,有27.8%街坊認為是為了滿足發展商需要,有50%街坊認為是沒有足夠資料判斷。 另,有33.3%,即6名街坊持其他意見,當中包括:「為搶花墟名氣」(1名)、「為了整頓花檔使用空間的方式」(2名) 、「破壞生態,無果樣整果様」(1名)及「保育」(1名),另有一名人士沒有指明。最重要的是,沒有一個街坊認為這個計劃的目的是為滿足街坊的渴求。

7) 88.9%受訪者表示如計劃讓他們受到負面影響,必定會反映意見;至於其他指不會反映意見的兩名街坊,則其原因主要有三大類:a)「沒有時間」; b)「有關當局沒有供途徑反映意見」;c)「反正當局不會採納市民的意見」。

8) 94.4%的受訪者表示受影響街坊應組成關注組跟進事件。

II) 受間接影響的週邊住戶及舖戶
1) 95.5%的受直接影響的街坊在被宣佈為重建前,沒有被任何官方機構諮詢過任何關於保育的意見;

3) 68.2%受訪者不同意:市區重建局強行統一花墟物業之業權;

4) 絕大部份街坊擔憂市建局收購發展後,會有如下的問題:
a) 租金颷升—68.2%
b) 生計受損—36.4%
c) 嘈音增加,破壞寧靜—45.5%
d) 破壞特色—59.1%
e) 小商戶經營的花墟名氣,被大發展商搶去謀利—68.2%
f) 所有營業單位重新招標招租後,未必可讓原舖戶租回原址—63.6%
g) 失業—36.4%
h) 重建期間損失慘重—54.5%
i)失去合意居所—22.7%
j) 生意成本上升—45.5%
k) 空氣質素下降--31.8%
l)失去良好社區網絡—36.4%
m)老人住戶重新適應困難—22.7%
4)72.7%的街坊表示喜歡現在在花墟的生活,而90.9%的街坊表示,如有選擇,絕對會留在花墟生活。

5) 對於市建局有關改造花墟的規劃,40.9%街坊表示不贊同,36.4%街坊表示根本沒有充足資料去判斷是否贊同。另外,只有13.6%的街坊表示贊同,有1名指沒有意見。

6) 對於市建局這個改造花墟規劃的目的為何,有59.1%街坊認為是為了滿足發展商需要,有22.7%街坊認為是沒有足夠資料判斷。 只有一個街坊認為這個計劃的目的是為滿足街坊的渴求。

7) 68.2%受訪者表示如計劃讓他們受到負面影響,必定會反映意見;至於其他指不會反映意見的五名街坊,則其原因主要有為:「反正有關當局不會採納市民的意見」。

8) 81.8%的受訪者表示受影響街坊應組成關注組跟進事件。

III)花墟的顧客及遊客
1) 絕大部份的受訪者在被宣佈為重建前,沒有被任何官方機構諮詢過任何關於保育的意見;

2) 超過八成受訪者不同意,市區重建局強行統一花墟物業之業權;

3)75%受訪者,擔心改造後破壞特色;55.6%受訪者,認為改造後,小商戶經營的花墟名氣,會被大發展商搶去謀利。

4)50%受訪者不贊同市建局是次規劃,22.2%受訪者則表示根本沒有充足資料去判斷是否贊同。只有三位表示贊同,另外五位沒有意見。

5)對於市建局這個改造花墟規劃的目的為何,有58.3%受訪者認為是為了滿足發展商需要,有19.4%受訪者認為是沒有足夠資料判斷。 只有兩名個受訪者認為這個計劃的目的是為滿足街坊的渴求。

6) 86.1%受訪者支持受影響的街坊應成立關注組跟進事件。

二)調查結果引發之疑問
由調查的結果,引發我們許多疑問:
1) 絕大部份受直接影響的街坊都表示喜歡現在於花墟的生活,及如市建局讓他們有選擇,絕對會留在花墟生活。那麼,市建局既享用著各種公帑補助(包括一百億的政府注資、可動用《收回土地條例》收樓的權力及可以免補地價),那是否應履行市區重建局條例中訂明應該跟隨的《市區重建策略》當中的承諾呢?
(這些承諾包括「以人為本」、「改善原區居民生活質素」、「保存社區網絡」及「保留地區特色」等等。)

2)街坊的知情權是十分重要的,在做問卷的過程中,訪問員遇到將直接受影響的受訪者,絕大部份都對於市建局的權限和性質(包括「收回土地條例」)不了解,明顯沒有獲得有關當局充份的說明,如此又怎能判斷自己的權益到底在哪裡呢?同時,在市建局計劃的週邊社群,其實亦會受到影響,他們為何不被諮詢呢?

3)調查結果顯示,明顯大部份街坊都想繼續留在花墟生活。在訪問期間,我們見到大部份樓上的住客與商戶都做了非常好的裝修維修工作,唐樓群受到保護,為何一定要趕走街坊?同時,訪問期間,我們見到,至少有一間地下商舖,及三間樓上住戶,剛裝修了約一年,單位內籠非常美觀,花費不菲,若要他們離去,豈非勞民傷財,又浪費物資?還有一個樓上單位,雖然無人,卻明顯剛裝修接近完畢。同時,《市區重建策略》明明寫好了是要「改善原區居民生活質素」,但原區居民若已覺得生活質素很好,為節省社會資源起見,是否不應再勞民傷財,作大改動?同時,原區居民也包括週邊社群,以往重建的過程中,最後引發的租金颷升而引致小商舖無法經營,或租戶要離開合意居所,例子比比皆是。這些過往的經驗,難道都不足引以為鑑,在新的項目中仍然要視若無睹嗎?

4)絕大部份受影響商戶,都表示,雖然市建局現階段公開說「留舖又留人」,但,如果發展後以市值租金租出,即使優先讓他們租,他們小本經營業者未必可以租得起。從上述數據可見,有66.7%將接受影響的街坊都認為,市建局進行發展後,會令小商戶經營的花墟名氣,被大發展商搶去謀利,用個簡單的說法,就是雀巢鳩佔--努力成果被霸佔,這不是一個公平的社會該有的事情。作為使用公帑的市建局,更不應以自己的行政措施來鼓勵這種情況發生。

5) 受直接影響的受訪街坊中,沒有一個人認為市建局此舉是為滿足街坊渴求,這是否已足夠質疑市建局此舉的社會基礎呢?

6) 本關注組知道外國一些較不擾民的保育方式,就是限制業主將文物出售的對象只能是政府。如此,就可保證業主不會將物業賣給發展商因而破壞文物,同時又讓居住或在其中營商的人自行保養樓宇。我們認為這種做法相當好,一舉四德:i)既可以讓願意留下的街坊留下,ii)又容許了賣出離去的選擇,iii)更可以透過市民自己的參與,去節省了保育文物的公共開支,iv)同時週邊社群亦受最少衝擊。為何市建局不肯用這種方案,而硬是要統一業權,令樓上的居民失去留下的選擇,又增加了公共的開支,更對週邊社群造成衝擊?政府近期愛標榜可持續發展,是否應重新考慮另類發展方案?

廈門街工程民間意見調查報告(利東街項目周邊社區影響報告)

廈門街工程民間意見調查報告
H15關注組

一) 我們是誰
我們H15關注組是一班關心街坊在城市規劃中的權益,又沒有政黨背景的獨立灣仔街坊自助組織。
我們知道在不久的將來,在廈門街會有市區重建道路的工程。於是,在五月尾六月初,我們關注組曾經在廈門街做了幾天街站和一個小型的調查,訪問了一些舖戶和住戶,發現大部份受訪街坊都有一些共同的擔心和問題,我們認為受影響的街坊該有充份知情權,所以想讓大家了解一下。

二) 小型研究的調查人口基數:
我們是一群普通的街坊和一些認同我們的理念的義工,沒有資源去做大型的研究調查。不過,由於廈門街本是一條安靜的小街,現又有大半邊被拆去,戶數只有117戶,主要的受訪者包括:
 一梯兩伙共十五層的寶藝花園 (共30戶);
 一梯一伙共廿五層的百旺都大廈 (共25戶),
 單數號碼由19-35號共八個號碼的唐樓(樓下信箱有43個即大約有43戶)
 地舖商戶 (共19戶)
 一些經常使用或經過廈門街的灣仔街坊
今次小型調查,我們共收集到62份問卷, 共60戶 的意見,其中有47戶是在廈門街居住、擁有物業和營商的街坊的問卷,有13戶是經常使用或經過廈門街的灣仔街坊的問卷。當中47戶在廈門街居住、擁有物業和營商的街坊的問卷,是佔廈門街四成總戶數的街坊的意見,特別值得留意是我們在個別樓宇如在寶藝花園所收集得來的問卷數目,更反映接近六成該幢大廈戶數的具體意見,而個別地舖商戶除了接受我們的調查外,更自行書寫詳細的意見書,積極回應廈門街即將施展工程對他們造成影響的意見。小型調查問卷在廈門街收集情況表列如下:

大廈名稱 收集問卷戶數數目 樓宇總戶數 所佔百份比
寶藝花園 17 戶 30戶 57%
百旺都大廈 8戶 25戶 32%
19-35號的唐樓 15戶 43戶 35%
地舖商戶 7戶 19戶 37%

三) 調查結果發現:
1) 85%的受訪街坊不知道任何有關該工程的資料;至於知道的街坊,則大多是經傳媒側聞,只有一位是看到政府文件而知道的;

2) 97%受訪者不知道:將有一個可容納約300個停車位的地下停車場,以廈門口為出口,根據唯一一份曾公開過的藍圖,亦即市建局向城規會提出的圖則,該出口大約為寶藝花園側;

3) 84%的受訪者不知道:廈門街將會通車;據上述圖則所指,有機會變成雙線行車;

4) 絕大部份街坊擔憂一個有300個停車位的地下停車場後,會有如下的問題:空氣污染(82%)、交通擠塞(84%)、嘈音污染(81%)、道路安全(79%)、治安問題(47%)、不能再在路上停車上落貨或等候(55%);亦有商舖擔心招牌會被拆,又有街坊表示會有心理恐懼;只有5%受訪者表示不擔心;

5) 絕大部份街坊擔憂通車後,會有如下的問題:空氣污染(82%)、交通擠塞(84%)、嘈音污染(81%)、道路安全(84%)、治安問題(53%)、不能再在路上停車上落貨或等候(58%)等問題;只有3%受訪者表示不擔心;另外亦有商舖擔心招牌會被拆、影響生意,有街坊表示會有心理恐懼及擔心行人路會越來越窄;

6) 約89%的受訪者認為有300個停車位的地下停車場不該設在廈門街;同時約84%的受訪者認為不該拆掉廈門街皇后大道東交界石級和小平台而令廈門街通車;

7) 61%受訪者不知道:根據古物古蹟辦事處的初步觀察和文獻記載,廈門街、汕頭街與皇后大道東的交界位置,乃是開埠初年灣仔海岸線的原址;

8)許多街坊知道:有許多街坊平時會使用廈門街皇后大道東的一片小平台,作如下用途:休憩(37%)、聊天(27%)、購物中途休息站(23%)、宣傳(6%);

9) 有部份店舖擔憂:如消除幾級石樓梯使用一條斜路上皇后大道東,部份店舖將長期會在長斜路旁的陰暗位置,難以被途人看見;共有29%受訪者(包括非商戶街坊)認為假如工程如此發生乃是不妥的;

10) 大部份街坊認為,應保留以下街道元素:
 皇后大道東與廈門街交界的舊海岸線(76%);
 廈門街皇后大道東的小平台(60%);
 安靜的廈門街(82%);
 較少車輛的廈門街(79%);
 所有店舖都可以讓行人輕易見到(74%)。

11) 90%街坊認為廈門街皇后大道東的工程,應先由有關部門公開面見受影響街坊,並擬定妥善處理街坊問題的方法,才開始進行工程。

12) 71%受訪者表示如廈門街有公眾諮詢會,必定會參加;63%受訪者則表示,希望繼續收到相關資訊。至於其他指不會參加或不想收到資訊的街坊,主要有三大類原因:a)「怕聽不明白」; b)「沒有空」; c)「覺得政府不會聽」/「知道也改變不了現實」。

四)調查結果之分析
由調查的結果,引發我們許多疑問:

1)明顯大部份的街坊都對此工程不太知情,那麼,相關部門的「諮詢」是真的嗎?
2)假如諮詢的資料都是受影響的街坊會聽不明白的,使用公帑的部門的責任是什麼呢?
3)明顯大部份街坊都想保留一條安靜及交通壓力較小的街道,亦想保留廈門街皇后大道東的小平台和舊海岸線,那麼政府/市建局是否會做得到?抑或是正如不想去諮詢的街坊所指:街坊講了「政府也不會聽」?

如果你想了解更多有關規劃的資料及商討面對問題的方法,歡迎你聯絡H15關注組。
電話:62133168)。

樹欲靜而風不息: 老區與傳統技藝行業帶起的民「風」

樹欲靜而風不息: 老區與傳統技藝行業帶起的民「風」

作者: 袁智仁&司徒薇@社區文化關注
(司徒薇為港大比較文學系教授,袁智仁為科大人文學部研究助理)

樹欲靜而風不息,一句集體回憶豈能擋住一場市區重建與規劃失策帶來的民間沙塵暴?爆破的星星仍是宇宙裡永恆的微塵,唐樓遺址的灰燼仍會沉澱於人民的肺府中,刮起風來,流蟻與塵土也可以很有威力。但本來繁華的鬧區溫厚的民風,怎麼會變成廢墟的風沙呢?

西施流放東施效顰

灣仔印刷業於三十年代初,已經成為居民生活的一部份了。觀察這行業的起落,就好像觀看一部新寫實主義電影。印刷業七十多年來一直在成長,而灣仔本身也透過先後從1841到1990年五次的填海工程,朝着維多利亞港不斷擴張,和摸着變灰的天空增長。如今印刷業因為市區重建的侵略,已經進入顛沛流離的放逐時代,而還沒變難民的灣仔老區也因為新霸主大財團的威逼利誘而厚着臉皮東施效顰起來了。老街漸漸地換上不鄰不類、新舊參半的新妝,就連老太婆和昌大押也被逼塗上了流行的美白水瀅粉底。三十年代開門做生意、矮小精壯的Bauhaus街市旁邊,束立着高不可攀的爆發戶仿羅馬高樓,而高大帥哥有自己的天橋直達停車場,令光鮮、外來的鞋底不用踏在八十老齡的街市行人道上。但堅定地熬過了香港所有風雨的幾個厚實的印刷店舖,卻依舊默默在灣仔南的舊區中,自重含蓄地靜觀其變。

灣仔在七十年代以前是香港的印刷中心,今天提到的利東街也是興起於當時的。現在印刷店主要分佈於廈門街和日、月、星街一帶,後者是以印刷業工場為主,前者則是利東(喜帖)街的延續。昔日是前舖後居,現在由於廈門街舖面面積所限,全部都變成門市部了。溜過這門市的眼光越少,從裡面登着這世界的目光就越凌厲。

藕斷絲連絲更韌

對順手挪用(tactile appropriation)的東西也會日久生情的,而這情不止於對那地方與建築,而是滲透於日常千絲萬柳的接觸,和深厚交情才可揣摩的喜怒哀樂當中,這就是金錢買不到的經濟網絡,鄰里關係,與風土人情了。對於從事印刷咭片、信紙和信封十多年的任太而言,她的生命是利東街集體印製、久不退色的浮世繪。她的回憶中沒有推土機,沒有諮詢文件,也沒有規劃大綱,只有理髮店、車仔麵、喜帖和街方的守望相助。但往事如煙,被吹散的不只是時間,也是一套生活的價值,與一種藕斷絲連的本土民情。七姐旦回到利東街,就猶如牛郎看織女般心傷。但廈門街和麥加利哥街也要清拆了,談集體回憶已是不切實際。她們不需要印刷業的博物館,而是要一個令活潑精采的印刷老行業繼續有尊嚴地活下去的地方。

搬離了利東街的店舖微弱的脈搏,與任太心裡的唏噓,只有暴風前緊張的鳥鳴狗吠在回應,不過這些也都淹沒在外街的車水馬龍當中了。她兩年前因為利東街重建遷往廈門街,她的店已經有五十年歷史,養活了兩代人,但搬遷後已經蝕了兩年,每個月的生活費都是依賴儲蓄,用她的話來說就是每天「等運到」,過着半退休的生活。午飯時跟兒子玩電腦,跟退休的利東街店主們「吹水」,陪伴黃竹坑工場過來的老公喝下午茶都不是她的意願,只因搬遷使她百無聊賴。這像孤島一樣的新舖曾經一年沒有接到過生意,幸好她丈夫的工場還留在利東街,後期才遷走,這段期間幫她接了不少街客生意。可惜執着並不一定有回報,守業兩年,今天生意還是利東街時的一半,而過去的租金合理,現在的租金飛漲。不過她已經是幸運了,有的商舖生意額更下跌至九成,過去客源中街客和熟客各佔一半,現在街客卻只餘下一成。每次觸及利東街昔日的風光,成行成市的熙熙攘攘,忙個不停的門可羅雀,對比重建後的這兩年,看到的是市區重建改善人民生活的口號,有多麼虛偽。

任太對利東街的印象並不是唐樓的建築特色,也不是印刷業的豐碩歷史,而是在地的生活實況。作為老闆娘,過去她除了在舖面接待車水馬龍的人流,還要到工場幫助丈夫,要工作至深夜才能放工。她跟周邊街坊關係良好,常常會談天,分享家中和街中的瑣事,細述客人事宜、工作心得,這就是她的回憶,能說服別人這就是喜帖業的獨特生活嗎?這種令一個城市好住 (livable) 的生活素質,我們的財團與政府會看得見嗎? 任太與灣仔印刷同業們的生活都不是獨立的奶茶、菠蘿包、帆船、太極拳等剪影文化符號可以代替的,因為跟這裡共生的是環環相扣的生活網絡,是一個城市的肌理,與一個本土文化的血脈。這深厚的民風如果就這樣魂飛魄散的話,香港的民情也不會安息的。我們心系的家國,就是埋葬在推土機下的本土文化。

不能讓溫厚的傳統技藝行業變厲鬼

印刷這們傳統技藝行業是一個有機的共生體,熟練的分工與合作,就像健壯的體魄般血脈暢通。任太認為喜帖和印刷店位於利東街是最好不過的了,因為做喜帖店必須成行成市,而印刷店則可提供支援,情況就如矽谷的群集效應。利東街上有各方面的印刷專才,她雖然印製的不是喜帖,總會有人信任她,將喜帖或利是封的帖面/封面交給她印,喜帖店則在已印好的印刷品上燙上不同顏色的金屬鉑。但不要小看一個利是封,製作利是封的過程需時五個月,由設計、做模、啤封、印版到審視,如果印刷效果不好還要重印,之後才大批印刷及燙金,各個工序由不同的同行所做。傳統技藝行業大家必須靠互信,不然設計會被抄襲。而且行家間必須存在默契,不然時間上無法協調,工作就無法繼續。信任和默契是基於共同生活的累積,這就是社會資本。如果真的被抄襲又怎麼辦呢?賣利是封的檔主認為雖然被人搶生意、抄襲設計,對她們來說這是嚴重的侵犯,但卻會接受,因為她可以用社羣的邏輯處理,向其他街坊述苦,跟不同檔主投訴。數日後,大家大多又可以一同喝茶了,並不會動輒就採用法律訴訟手段。對小商舖而言,動不動就把問題專業化不是解決方法,抄襲一個利是封又能賠多少錢呢,況且這設計又不能注冊。反之,自治和互信基礎下的調解更人性化,因為對他們而言,抄襲不一定是創意的敵人,也是鞭策他們繼續創新避免重複的動力。這樣溫厚的傳統行業文化,真的通通要死在市區重建局的手下?

社會資本可以表現在資訊管道、責任、期望等社會規範之中,但重建令分散的商戶之間失去溝通,對傳統技藝行業來講就猶如大動脈閉塞,是致命的一擊。不要少看口耳相傳的威力,消息傳播的速度和影響力不下於互聯網,而責任和規範就更可考。

印刷生活是人際網絡編織而成的。和任太交談間,一對年老的夫婦突然熟練地走進店中,邀請任太一同外出喝茶。她以正進行訪問而婉拒時,一位客人也走進來東張西望。任太看了她一眼就繼續我們的對話,想不到那對老夫婦如店員般箭步跑到客人跟前,解答她有關印刷紙袋的查詢。這對夫婦是誰呢?她們就是過去利東街的印刷店老闆黃生黃太。黃生從事印刷業已五十多年,他見証石印、活版、柯式等印刷術的轉變,最後卻敵不過重建。重建帶動租金急升,所以他決定退休。利東街對他來說不只是生意的來源,亦是凝聚的社群。重建後,他不單失去了收入,更失去了朋友圈子。他們每天都旋風式地訪問各店舖,重溫昔日每天必備的「打牙骹」。不要少看黃生,他雖然退休了,沒有舖面,但依然累積着一群忠實捧場的顧客。他退而不休,繼續處理他們印務上的需要,價輕就熟地幫助其他人接待客人。利東街收樓後,黃生和任太都是熱心份子,努力維繫着重建後已破碎的社區網絡。任太也會主動邀集過去的店主,可是大家都忙着新生計,很難再重衆,消息失去,昔日的街道工作分工系統亦消散了,隨之空間上的方便與工作上的效率和優勢也難以保存了。這個優勢是很微妙的,它體現在缺乏紙張時可以到鄰店拿取,訂單太急時可分判給其他店舖製作等等的生活點滴上。

在這樣的社區裡做生意可以很心安,因為不論是生意太多太少或是太急,總會有人分擔。重建後,這裡就變成各自為政,每人只能自掃門前雪,生活的壓力就變成大商場裡孤島一般的小店舖一樣龐大。所以說市區重建在不斷增加舊區的血壓,當中暴斃與久病不起的老行業死不瞑目,被逼變厲鬼。

一個充滿活力、和諧、互助、融洽的社區經濟體系被重建支解,幻滅了的社區文化、民情,是不可能在博物館裡找得到的。疏離的城市用遊客的眼睛在消失了的天星企圖回望家園,看到的卻是沒根的城市惶恐。獨自在光鮮亮麗的摩天摩地大廈裡,盤算着空間不斐的價值,卻替代不了厚實和諧的社區文化。午夜夢回,迪士尼式的仿古懷舊香港小鎮博物館商店裡,遊走的卻是本土文化的冤魂野鬼。

(原載於<明報>,2007年5月)

為了確認那不再可能實現的美麗圖景——利東街居民的規畫方案上訴

為了確認那不再可能實現的美麗圖景——利東街居民的規畫方案上訴

董啟章
作家

約了街坊甘太和超哥做訪問,本來是打算談兩方面的事情:一是關於城規會上訴委員會即將審議居民提交的重建規畫方案,二是關於甘太被控非法佔用官地一事。我們知道,在不久前甘太和另一個業戶還留守在h15重建區,堅拒遷出,但市建局已經引用土地收回條例,宣布區內所有業權為政府所有。我見到甘太的時候,還以為她準備上庭抗辯。問起留守的情況,甘太沉默良久,才說:「到今天,一個也沒有留低了。」我一時聽不明白,再直接點問:「你終於決定離開?」甘太又沉默了一陣,艱難地說:「我只能用兩個字去形容,很『無奈』」。我再問:「那上庭抗辯的事怎麼了?」甘太說:「既然事情已經終結,庭也就不用上了。」我知道我不應該再追問下去。要她直接說出痛苦的決定,實在太殘忍了。
甘太在辦公室門外出現的時候,臉色蒼白,高瘦的個子走起路來有點前傾,一晃一晃。我看過利東街重建始末的錄映帶,三年前的甘太精神飽滿,一年前的甘太為了重建的事瘦了三十磅。眼前的甘太的身體和精神狀況之惡劣,讓我大吃一驚。她剛才在大廈入口大堂差點暈倒,訪問後還要去看醫生。但甘太依然是那麼的溫文,氣若游絲似的一直說不好意思。辦公室的長桌上放滿了大疊的公文夾和文件,是街坊就規畫方案提出上訴的材料。上訴本來定在訪問後第二天,但又臨時改期,延至十一月初。甘太一坐下來,說的就是上訴的事。其實,事情並未終結。街坊們也在盡最後的努力,去維護對利東街這個地方的情感和心血。
二零零五年二月,由居民組成的h15關注組在熱心的專業人士的協助下,向城規會提交了利東街發展的規畫方案。這是全港破天荒的由下而上,由居民創造的重建方案。當中包含利東街部分樓宇的保存,居民原地安置,以及保存喜帖印刷行業和社區網絡的具體安排。同年三月和七月,方案被城規會兩度否決,理由是技術上有困難。可是,城規會卻認同方案的目標和意向,也即「以人為本」,和「保留社區網絡」。街坊認為,既然城規會完全認同方案的意念,就不應該只以技術問題全盤拒絕。後來這個方案還在城市規畫比賽中獲得銀獎,證明了它的專業水平。這次向城規上訴委員會上訴,為的就是再次申述方案的內容,作出更深入的闡釋,讓方案得到公平的裁決。
超哥在利東街成長,是利東街的老街坊。這次上訴將會負責講述利東街建築的歷史和文化價值,以及舊唐樓如何跟新建築融合。他說,灣仔是香港歷史最悠久的區域之一,見證了香港的城市發展。利東街經過幾次內部重建,發展出一致的六層樓高的建築,天台相連,居民關係親密,整條街可以說是一項文化遺產。「街坊互相認識,關懷,有安全感,有歸屬感,人情味濃厚。近年談的社會和諧,本來就存在。而利東街的喜帖行業,是民間自發生成的,也即是現在常常說的本土經濟的代表作。市建局不考慮這些價值,完全是以推倒的方式,沒有花心思去保存。這次上訴,為的也不單是利東街本身。市區重建將會是香港未來幾十年的主要問題。以地產主導重建,是有問題的。重建不應該是讓地產商增長財富的機會,而以人為本,社區的人際網絡卻不受尊重。」
甘太和超哥也異口同聲地說,他們並不是反對重建,他們不滿的是現時重建的手法和缺乏選擇。甘太說:「現在香港做重建,只得一種方法,那就是用錢解決問題。但最重要的其實是街坊的意向有沒有得到尊重。如果對居住地有感情,不是錢可以取代的。除錢之外,可不可以提供另類的選擇?這樣的重建所造成的最大損害,是人的感情。」超哥說:「市建局用不平均的價錢進行收購,又設置所謂保密協議,是用金錢分化街坊。鄰里關係被破壞,人與人互信出現問題,互相不敢再溝通,陷入痛苦狀態,結果變成陌路人。」甘太說:「還有佔用情況被錯誤評估,所謂業主唯一居所的界定,這些準則也是市建局自訂的政策,居民是沒法爭議和反對的,結果只能『無奈』接受。」
再加上行使土地收回條例的權力,業戶其實可以說是毫無選擇的餘地。這根本就不是公平和尊重業主權利的交易。不少街坊,就是這樣被迫離開的。甘太說:「被圈中重建,其實好悲哀。無奈。被動。我覺得自己好渺小,對自己的前景沒有把握。我們一直強調,每一戶每一個人也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對於那些想搬走的人,我當然替他們高興,但對於想安安穩穩地原區生活下去的人,卻完全沒有出路,這過程令人傷感。重建的日子不是輕易捱過的,一日也嫌多。而事實上,並不是沒有其他可能的安排和選擇。」
現在土地回收,所有業戶被清除,已經成為了既定事實。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堅持為規畫方案提出上訴,為的又是甚麼呢?就算上訴得勝,時光也不會倒流,分離四散的街坊也不可能回來分享方案帶來的成果。只是保存街上的建築物,而當中的人和社區卻已經無可復再,方案的精神又是否已經蕩然無存呢?甘太卻堅持,那是因為大家也確信這是個正確的方向,是一件有意義的事:「在區內生活了這麼久,我覺得我們最有資格提出對重建的看法。我們沒有一個街坊以自己個人利益出發。這是屬於社會的事。」甘太又補充說:「在一年半前,我們提出這個方案的時候,還有很多街坊留在利東街,熱切地盼望著方案得到通過,將來可以在利東街生活下去。」
是的。這曾經是一幅美麗的圖景。在我們城市的歷史中,第一次,住在同一條街上的人,一群小市民,為了創建大家的共同生活環境而努力,以理性,以智慧,以熱情,提出了屬於他們的規畫方案。我們只有盼望,這不是唯一的,最後的一次。

(原文刊載於《明報》,22/11/2006)

社區更生替代市區重建

社區更生替代市區重建
黃洪
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工作系助理教授

名義上,政府的巿區重建策略是「以人為本」。但現實上,市區重建局的實踐是重複過去土地發展公司的手法,以收購、搬遷、清拆、重建,作為各個項目發 展的基本軌迹。市區重建局似乎仍然視本身最重要的工作,是清拆市區中的舊型樓宇,將之「重建」為新型樓宇,實際角色是官辦地產發展商。
但這種只關心建築硬件的重建,忽視更生居民的經濟及社會生活,忽視計劃可能破壞社區原有地區經濟及社區網絡,並不符合巿區重建的主要目標:包括保存社區網絡;推動巿區的可持續發展;保存地方特色和保存具歷史、文化和建築學價值的樓宇、地點。
現時市區重建局的着眼點,多以經濟上的成本效益來考慮,社區中的「人」只是要搬遷、要賠償的對象。若要落實以人為本的方針,首先便應在過程中加入居民的參與;但市建局對此未有足夠的重視。
市建局近期的一個項目在灣仔利東街/麥加力歌街,即「喜帖街」。灣仔船街一帶是香港印刷業最早期的發源地,現時只餘下喜帖街,以前舖後廠的形式,經 營喜帖及卡片的小印刷店。東主多半也是商舖業主,他們非常珍惜本身的技術,亦極希望能繼續在區內延續多年的生計。假如要他們搬離並分散到不同的工廠大廈, 沒有成行成市的吸引,根本難與內地的小印刷廠競爭。而樓上的住戶多是年長的居民,他們長期居於灣仔,對社區對街坊有濃厚感情,所以亦不願意遷離。
商戶及居民透過不同渠道跟政府及市建局聯絡,表示希望留在這區繼續生活的意願,但有關方面未有正面回應。他們遂提出以「保存與更新」的方法,代替市 建局傳統的清拆-重建模式。結合了專業人士的參與,他們進行了多次居民大會、規劃工作坊、公眾諮詢大會、街頭展覽、小組會議和探訪超過一百五十戶家庭及商 舖,了解區內街坊面對重建的困難,和他們對這個地區發展的期望。這是非常重要的居民參與,這才是真正以人為本的精神。
方案大概要重修及保留利東街中段風格統一的五、六十年代建築物,拆去建築物頂層以減低高度,並將天台變成連貫屋頂花園。重修後的利東街將改為步行 街,由一個新建的花園和透過部份建築物被打通的底層,連接到春園街。新建五座住宅大廈,平均高度不超過二十幾層,安置居民。按照規劃綱要,提供公共休憩花 園/廣場、護老院及中心、垃圾站及公廁等社區設施。方案不但保存了地區特色、維持社區經濟、為舊區注入生氣;而且財務上可行;更重要的是保存了建立已久的 社區網絡,給予老人家及居民留在原區生活的機會;保留了香港日益減少的社會資本。
可惜,方案於三月十八日遭城規會否決,不過他們決定提出覆檢。據城規會發言人稱,方案遭否決是基於幾個技術性因素,而街坊正向有關專業人士請教,初 步相信有關問題可以解決。據了解,城規會在原則或理念上並不反對方案,反而十分欣賞居民及商戶的參與,亦認同市區重建應落實「以人為本」的目標;更重要的 是,城規會指出「保存這個已經建立得健全的社區網絡」,應是這個項目的發展前提。
世界各地開始以「社區更生」替代「社區重建」;因為當地人最明白小社區的需要,所以應有機會參與社區更生的過程。希望灣仔這個社區更生計劃能開花結果,亦冀望城規會及市建局能反思市區重建的模式,令社區更生可以在香港生根。
(原文刊載於《蘋果日報》,19/4/2005)

民主,從舊區重建開始(二之二)

民主,從舊區重建開始(二之二)
--以消滅社區為己任的市區重建

梁文道(文化評論人)

「去年冬季一個平凡不過的早上,經營報紙檔和小士多的伯尼和他的太太帶着一群小孩穿過馬路;之後借了一把傘給顧客,又借了一美元給另一個顧客;替 出了遠門的鄰居代收了幾件包裹;勸阻了兩個想來買煙的小伙子;替行人指路;幫對面街的鐘表師傅保管一枚手表;向一個想來找房子租的人介紹行情;安慰了一個 最近家庭出了點狀况的鄰居;教訓了一頓小混混,讓他們知道行為不良就甭想再來幫襯;又為一些只是路過來買點小東西的老主顧提供了聊天的場地;替另一些主顧 預留剛到的報章雜誌;建議一個要買生日禮物的母親不要買模型船,因為有另一個小孩也會在同一個生日派對上送同樣的禮物……」一個平凡的早上,一對士多的老 闆就做了這麼多事,他們不只是在做生意,而且還是社工、保母和房屋經紀。這些「服務」都是免費的,用不着政府提供也用不着任何機構代勞。如果這裏不是一個 老街上的小社區,而是一堆簇新的大樓,就不可能有這麼一間士多;有的只會是連鎖超市、24小時便利店以及住宅底下的豪華會所。

前面那段話 來自珍‧雅可布斯(Jane Jacobs)的經典《美國大城市的生與死》 (The Death and Life of Great American Cities)。這本1961年出版的書震撼了整個規劃學界和城市研究的圈子,它重新提醒大家城市生活真正可親可愛的地方,它用活生生的例子說明了今天大 家熟悉的「社會資本」是什麼意思。更重要的是,雅可布斯讓所有人發現一種從上而下的城市規劃和重建如何撕裂了複雜的人際網絡,如何摧毁了一個自生自足的社 區。把原來的居民分散遷移到不同的新廈,並不會使他們過得更好,只能讓他們迷失已往維生的方法。如果老區的居民去的是衛星新市鎮,就更只會製造出純粹的居 住空間,沒有工作,並且需要大量周邊支援設施。在最壞的情况底下,這還是催生貧困社區,拉大貧富差距的原因。有些小孩因為父母要去遙遠的市區工作,又沒有 鄰居照顧,只好混迹街頭;有些老人家離開了熟悉的鄰里,不只失去了與鄰居共同分擔生活必需品費用的機會,更少了傾訴心聲噓寒問暖的朋友,只能孤苦地待在設 備比較新淨的房子裏等待時光流逝。很不幸,這種最壞的情况在香港卻絕非什麼罕見的特例。

受到雅可布斯的影響,自從70年代開始,居民參與 的規劃和舊區重建,就已經成為城市規劃的新典範。從英國、歐陸到北美,一個又一個的都市老區以民主開放的精神去諮詢居民想要一種怎麼樣的重建;甚至不厭其 煩地召開各種會議和工作坊,邀請市民一起動手動腳參與規劃設計,為的就是要從保留原有社區的角度出發,為居民提供他們想要的生活。這股潮流並沒有局限在 「先進」國家,近年連很多被港人認為比較落後的亞非拉地區,一樣正在開展居民參與規劃的實驗。離我們近一點的台北,甚至把住民參與規劃列作舊區重建的必要 程序。我相信香港沒有一個規劃師不知道這種規劃方式,也相信沒有一個規劃師沒讀過《美國大城市的生與死》,包括那些在市區重建局工作的規劃師。

市區重建在香港從來不是重建社區,它只是一種拆掉老建築老街道再賣給發展商的單純牟利行為。至於居民,除了在賠償金額上要和市區重建局討價還價之外,根本不 被諮詢不受理會。我們知道土地是香港最寶貴的資產,也知道地產業是香港經濟的火車頭,但在經過了泡沫爆破的慘痛教訓,正要努力尋求轉型方向的今天,難道就 不可以稍為改弦易轍,找出一個既能照顧舊區原有風貌和人際網絡,又可兼顧商業利益的新模式嗎?市區重建局的答案似乎是:不可以。

灣仔是所 有介紹香港的旅遊指南都會特別說明的地區,因為它糅合了不同時期的建築和文化,新舊共冶一爐。但是構成這片獨特風景的那些老街道,正一條一條地落入市區重 建局手中,準備拆除。根據官方頒布的「市區重建策略」,「保存社區網絡及社區特色」是市區重建的主要目標之一。但市區重建局從來沒有認真落實這些目標。過 去它還可以說香港人不關心自己居住的老社區,只想要錢走人;但當利東街(俗稱「喜帖街」)和麥加力歌街的居民主動提出規劃案,想要住在原區「保存社區網絡 和社區特色」的時候,它又能說什麼呢?在回應這些街坊要求的一封信裏,市區重建局的答案卻是「政府經廣泛諮詢後制定的這套政策,並不包括『業主參與發展』 的補償模式」。請注意「補償」二字,面對這個香港史上第一個居民參與的規劃提案,市建局仍然不改固有心態,把他們的心願當成一種「補償」的要求。言下之意 是這片土地我是要定了,你們想我賠什麼就說吧,除了想住在原來的房子之外。

在同一封信裏,市建局又表示「『業主參與發展』的構思,涉及十 分複雜的商務法律、財務安排等問題,包括如何處理補地價和業主如何分擔發展成本等等,這些都需要時間進行深入及詳細的研究。若果貿然推行,對市建局日後推 行的項目會產生深遠影響,必須經過長期研究,才可能有全面分析和考慮。我們絕不能草率行事」。在「市區重建策略」頒布了那麼多年之後,在最能體現民主精神 最能保存社區網絡和社區特色的居民參與規劃運動風行三十多年之後,市建局居然告訴我們它從未研究過這種可能?

看來龍應台教授所說的「中環價值」仍然主導着市建局的思路。

身 為一個公營機構,它的做法當然不算「官商勾結」,但它卻是徹頭徹尾地只為發展商服務,罔顧灣仔街坊合理的訴求。以後有機會,我會再詳述市建局「收樓」的手 法和它「以我為主」的官本位心態。但是以後,我們香港市民在「凱旋門」和天水圍之間,可還有另一種城市居住形態的選擇嗎?

(原文刊載於《明報》,25/5/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