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17日 星期二

由下而上的協商最可貴--訪建築師羅建中

由下而上的協商最可貴
--訪建築師羅建中

訪問筆錄:李維怡

在利東街運動中,有為數不少的專業人士支持街坊的自設社區方案,建築師羅建中(下稱Chris),是最早期介入的專業人士之一,故本書編輯特別邀請他談一下,身為一個從旁協助的志願工作者,在這個運動中的感想。

與街坊一起設計多贏方案

關於街坊那個多贏方案,Chris的形容是「街頭街尾起高些,中間維持原狀」,原因是:的確聽到有街坊的訴求是希望拿得賠償離開,因此,街頭街尾的多層樓宇,便容許了市建局有賺到這筆賠償的可能。另一方面,又聽到有些住了許久的租戶不想搬走;聽到和看到區內業主的情況,區內根本沒有市建局承諾賠償的「七年樓齡」的樓;更聽到許多小商戶叫苦,因為沒有了成行成市的喜帖街,獨自很難生存。因此,當時便一起設計了這個方案:又能讓市建局賺錢,又能讓想走的居民可以走,又能讓想留的居民和舖戶可以留,更令到香港市民得以保留一條有歷史價值的街道。

香港需要舊區 街坊儘可據理力爭
Chris認為,其實經過利東街、藍屋和天星皇后運動的冼禮,香港社會整體已對文化保育、社區網絡多了認識,及開始了解到舊區更新不應該全用地毯式轟炸的方式。然而,他指出,其實有一個方面,是舊區對整體香港經濟的貢獻,因為社區網絡其實也是經濟網絡,這部份可能一直未闡述得夠多,以後有心爭取民間參與規劃的人士,可以多從經濟方面著手。
他認為,世界上許多重要的城市都會有舊區,因為舊區通過長時間蘊釀,建立了千絲萬縷的經濟關係,坐在灣仔告士打道寫字樓的Chris嘗試以他們公司作例:「舊區提供了便宜的住宅和做小生意的可能,這些便是支援著整個市中心經濟,令到這個城市可以有效率地運作...其實,拆舊區對香港作為一個金融中心的經濟都有破壞性,比如我們寫字樓的以前的女工就是住灣仔舊區的,如果你迫她搬走到好遠的地方,會令到她無法繼續在這裡工作,以一位中老年女士來說,可能會有就業問題,如此,其實對整體經濟也有影響...再舉一例,我們是做建築的,如果把舊區拆掉,我們便無法再可以快速和低價地去灣仔舊區的印刷公司印圖,因為如果一重建就全變成船街那種豪宅的話,小型印務公司一定挨不住貴租,於是我們也要跑到柴灣去印,這也是增加了我們的成本。」
Chris建議以後有心爭取的街坊,可以多考慮把自己要爭取的東西,連結到與市民大眾的關係,因為單談賠償,比較難獲得社會支持,如果可以令到社會大眾明白,其實社會真的需要舊區,反而可能對區內不同需求的人都有利。

放低傳統專業和浪漫想像 了解街坊和社區需要
身為一位建築師,Chris指出,他今次從其他協助利東街的專業人士身上也學懂了許多東西,最主要的是,要「盡量從社區和街坊的角度去看和了解事件」。因為,傳統的專業訓練是「不會著重與街坊溝通或從社區的角度做決定,而是從上而下,現在就真的要思考如何由下而上,這一點我都要重新學習,因為長遠來說,由下而上的力量才是更重要和真實的。」
「現在許多朋友都明白到要做文化保育,這是應該的,但純粹從文化保育的角度,就不夠全面了,應該要著重更多由下而上的過程,因為最可貴的就是在過程中,街坊/生意人/政府和專業人士可以通過協商來得到答案,社區也可以在這過程中建立共識。雖然,當中可能未必可以魚與熊掌兼得,可能在地區政治的過程中會有古物不能獲得百分百保留,但一個平等的協商過程是更重要的。」
然而,政府和市建局似乎在整個過程中並沒有表現出意願要聽小市民意見,而且市建局「尚方寶劍」(收回土地條例)在手,似乎也沒有聽居民意願的必要,那怎麼辦呢?對於這樣一個因權力不平等所造成的不平等協商,如果要將它變得比較平等,專業人士是否有個位置呢?
對於這個問題,Chris的答案是肯定的,他認為,香港雖不是最好最文明的地方,但畢竟有一些基本的文明社會基建,對一些權力也有制衡的機制,就如城規會也可接受一般市民提交的方案,市建局的資源也要政府批才得到等等,而專業人士天天都在這堆東西裡生活,自然較為熟悉,可以為街坊解釋,協助他們使用這些制衡機制,令到這些機制發揮效用。甚至,他認為專業人士可以協助去推動建立更新的制衡機制,新的重建策略,以期令到整個過程可以變得更好。

志工需要訓練
面對以後十年還有二百多個重建區將被劃出,而區內可能有更多比利東街更弱勢的群體,談到專業人士如何可以協助街坊的問題,Chris很謙地指出「志工也是需要訓練的...就好似醫生照顧老人家,也需經過訓練才懂得老人家需要...可能有心的社工或組織者可以以利東街、藍屋、天星與皇后的運動作為一個框架,去設計一些訓練給有心協助的專業人士,讓他們明白如何才可以了解社區的需要而服務社區。相信有心的社工都明白,如果不了解受助人的需要,想幫都幫不到。

小結:政策終會變 大家要努力
「雖然利東街運動似乎在機制上阻撓不到市建局的地毯式轟炸,但市民整體對舊區的議題有認識上的改變,所以大家不要太過灰,眼光可以放闊些。」Chris對將來非常樂觀,因為他認為,香港的經濟結構有根本的改變,而這個越來越暴露出財團主導的社會情況,會令更多人醒覺問題在那裡:「九七前,好多人還認為大地產有得發展,就所有人都有得賺,但這個想像現在已幻滅了--這幾年,大家都看到高利潤完全向大財團傾斜,草民市民根本無利可分...小商戶會因地價而越來越做不住,可能以後全都是大型連鎖店,而本來的小商戶戶主就變了連鎖集團的工人,而工資又不斷下降,連最底工資也談不上......
「香港社會現在應該會轉型到後工業社會的狀態,這樣一個社會需要有創意文化、金融和社會企業,而社會企業最佳的溫床就是舊區。政府現在還不明白,其實社會企業必須要有舊社區的環境為溫床才能培養起來,並不是政府掌握的各種什麼基金和資源就可以創造出來的。」Chris鼓勵大家:「政策最終是會變的,如果大家努力,應該會變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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